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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个路也能挖到恐龙蛋,这座小城堪称现实版“侏罗纪公园”
这是一个“抢救”历史痕迹的故事、一个修复碎片信息的漫长过程,更是一个了解远古的窗口。
20米高小山丘,藏着237枚“恐龙蛋”
2020年6月,河源联新村发现恐龙蛋化石现场。
24年前,1996年3月6日,在城南南湖山庄工地玩耍的4个小学生意外发现恐龙蛋化石,打破了这个粤东北小城的平静。随后,河源恐龙蛋化石发掘出现“井喷”,一枚枚、一窝窝形状各异的恐龙蛋化石在各村寨、工地“露头”。
时任河源市博物馆馆长黄东回忆,之前自己恰巧看过恐龙蛋相关资料,“知道这个东西很珍贵”,就赶紧给市政府打了报告。一个星期后,河源市政府发出关于保护恐龙蛋化石的通告,明确施工动土时须报请市博物馆派人到现场考察等内容。通告贴遍村头巷口、工地道路以及红砂岩分布的地区。这时人们才知道,曾经在河源民间流传的“神仙脚印”,其实是恐龙蛋化石脱落后的蛋窝。
根据群众和工地发来的线索,黄东带着博物馆工作人员四处“抢救”,单单在河埔大道就捡了800多枚。
数量之多令人惊讶,且多在山地,黄东咬咬牙用本就不多的经费买了一辆二手吉普车运送化石。随后,黄志青开车载着同事开启了一次次“寻蛋之旅”。河源盆地100多平方公里的红砂岩层,厚度达4000米,到底埋藏了多少恐龙蛋?他们一次次靠近答案,但从未揭开。
“不仅裸露在岩层表面的化石很多,有的山头每层都有,甚至随便施工炸山就能发现。20米高的小山丘一炸开,发现了237枚。”黄东说,“哪怕在河源市恐龙博物馆新馆工地上,都发掘出一窝16枚恐龙蛋化石,至今还有3枚露在馆墙边的石壁上。”
增长几近疯狂。2004年11月,河源市博物馆拥有恐龙蛋化石已达10008枚。次年1月,他们接过吉尼斯世界纪录证书,荣膺世界馆藏恐龙蛋化石数量之最。
荣光之后,发掘仍在继续。四面八方的线索不断涌来,只不过逐渐从电话变成了微信。“这几年派出所经常来消息,有时候抓捕行动也会带上我们。”河源恐龙博物馆馆长杜衍礼说,“有次在一个毒贩家找到了两窝,我和黄志青一趟趟搬回来;还有次派出所收缴了500多枚,附近居民把水桶借给我们才弄回来。”
多年来,黄志青已经练就了深厚的“目测”功底——在同一岩层,从已发掘的点位用肉眼判断找出另一个发掘点,“胜率”颇高。他的车换了两三辆,发现化石也从“兴奋”慢慢转向了“责任”。
“当年的通告的确发挥了很大作用。这些年馆藏的化石起码70%都是群众提供线索找到的。”杜衍礼说,在河源,人们对恐龙蛋化石的认知已经“深入骨髓”。
去年7月,河源9岁的小学生在东江边玩耍时发现破碎的蛋壳化石,一眼就认出来这可能和恐龙蛋有关。随后,博物馆在地下发掘出11枚蛋化石,并判定这些恐龙蛋应该属于白垩纪晚期。
目前,河源恐龙蛋博物馆馆藏恐龙蛋化石已超过1.8万枚。这些化石种类丰富,长条形、棱柱形、椭圆形、扁形、圆形等形状各异,规格从1.5厘米至23厘米不等,大多属于白垩纪晚期。但深埋在城市钢筋水泥下和未开发山区的数量,仍是未知。
修复“历史信息”,命名“黄氏河源龙”
“以前没有那么先进的探测手段,收上来单个的化石也不知道它周围地层环境是怎样的,更别说知道这颗蛋属于什么恐龙了。”面对博物馆里像番薯一样码放的恐龙蛋化石,黄东感到最遗憾的是丢失了“历史信息”,但这也是“没办法的办法”。多年来,他像一个疯狂的化石收集者,在每一辆挖掘机的车斗下“抢救”化石,和城市发展速度赛跑。
发掘前几年,恐龙蛋化石数量惊人,但迟迟没有见到“龙”的身影。直到1999年龙骨化石和2001年恐龙足迹的发现,远古河源的恐龙生态画卷才徐徐展开。
1999年7月,河源市民林德和在黄沙村的一处荒坡挖出恐龙骨骼化石。黄东立马扩大寻找范围,并带着样本前往北京。经专家鉴定,确认化石为“指骨或耻骨的远端”。当年8月,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董枝明、吕君昌等专家来到河源现场发掘,发现了一块长约20厘米的恐龙肢骨化石。
收获令人意外,但由于经费原因,发掘在不久后暂停。近5年后,发掘重启。
伴随挖掘的是旷日持久的修复。靠5块钱一张门票收入的博物馆负担不起太昂贵的修复支出。他们只能买硬度大的高碳钢剔针来“对付”包裹化石的坚硬岩石。河源恐龙博物馆副馆长袁伟强说,对他来说,最大的挑战是修复肋骨和头骨。随着修复难度加大,吕君昌到河源进行指导。吕君昌告诉他:“化石修复最重要的是保留有用信息。”条件所限,袁伟强只能用不太精细的工具一点点将“历史信息”剔出来。修复肋骨他花了3个月,修复头骨花了半年。最终,三具完整的恐龙正型标本得以呈现。经专家研究,这是河源地区特有的一种恐龙,属窃蛋龙类。吕君昌在发表的论文中将其正式命名为“黄氏河源龙”。
特殊的粗糙“产房”,拓展恐龙生存范围
尽管我国恐龙蛋化石资源丰富,但学界的相关研究并不多。直到恐龙蛋化石研究专家赵资奎建立起较为完善的分类和命名体系,方向才逐渐清晰。
对于河源发掘出海量恐龙蛋化石,专家认为这和其古地理环境有关,大规模施工也为发现化石提供了契机。恐龙集群产蛋需要一定湿度,湿润的场所能给恐龙提供更加舒适安全的产蛋环境。
和其他地方在细软土壤中发现化石不同,河源的恐龙蛋化石主要从粗糙的红砂岩中出土。“我们在全国跑了这么多地方,这是唯一一个特殊的粗糙‘产房’,所以河源的产卵环境比其他地方更为恶劣。”王强说,这就为研究提供了新的可能,从理论上拓展了恐龙的生存范围,也反映出这个物种对环境的适应性。
在面积不大的盆地里,河源出土的恐龙蛋化石种类繁多,且从地质时代来看,在我国整个恐龙蛋化石资源中占有上下衔接的地位。但多年以来,大家并没有在近两万枚化石中找到胚胎。
专家解释,在数量巨大的化石中排查本就是浩大工程,且胚胎发育程度不同,在蛋中可见的骨骼多少和大小有很大不确定性,虽可借助CT扫描,但依然很难准确判定骨骼的发育程度。这正是下一步留给研究者的科学问题——尽可能寻找胚胎,探索恐龙和蛋的联系。
目前,全球命名的恐龙超过1000种,我国拥有其中300多种化石资源。王强说:“我们尝试通过古生物学、岩石学、古地磁学、地球化学、地球物理等多角度进行综合研究。多学科合作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入完善的认识问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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